蝸牛系筆記:無明觀無明

by Rex Ting

漸漸習慣不戴眼鏡,開始確實恐懼。

模糊與清晰之間,這世界,便是如此。

渾沌不存頭緒,俗人怎窺天機。

那麼,不妨試著看不清。

眼界朦朧,內觀長久的麻痺,

是鏽跡斑斑的鏈鎖,是無聲無相的孔隙。

獨行踽踽,沒有必要欺騙自己。

觸動心靈的,是美妙香氣,是那看清意識下的不明就裡。

Clos du Tue Bœuf

蒂艾里(Thierry Puzelat)與尚馬力(Jean-Marie Puzelat)兩兄弟於1994年加入了他們家族經營的酒莊 – Clos du Tue Bœuf。在這之前,現任莊主蒂艾里曾於Bordeaux與Mâcon兩處學習釀酒。

當他於1991年在Bandol時,結識了釀酒師揚·侯賀(Yann Rohel),揚曾是自然派知名釀酒師 – 菲利·帕卡雷(Philippe Pacalet)在第戎(Dijon)的同學。在受到揚的邀請後,蒂艾里參與了一場由馬賽爾·拉皮耶(Marcel Lapierre)舉辦的歡慶活動,這點燃了他對自然派葡萄酒熱愛的火苗。這分對自然派的熱情與理念,接著傳播至蒂艾里的兄弟 – 尚馬力。

在接掌Clos du Tue Bœuf後,普澤拉(Puzelat)兩兄弟轉換耕作為有機種植,並開始釀造具自然派理念的葡萄酒。賈克·內奧波(Jacques Néauport)在頭三個年分提供建議,普澤拉兄弟倆則贈酒做為報償。

酒莊關注Loir-et-Cher地區被忽略的在地品種,諸如Côt、Pineau d’Aunis、Menu Pineau與Pinot Gris;他們同時扮演著酒商(négociant)的角色,由Loire的Touraine、Cheverny,甚至遠至Beaujolais的有機酒農中採購。

未過濾與低含硫的地塊特釀,是Clos du Tue Bœuf的頂級酒款,這些酒部分培養於舊橡木桶中。從2012年開始,酒莊試驗將幾款特釀於qvevri中培養,尤其是個性十足的Sauvignon Blanc。白酒部分,自2019年分起,會在榨汁前進行1-2天的泡皮萃取。

當尚馬力於2018年退休時,蒂艾里的女兒 – 佐夜(Zoé Puzelat Despretz),加入了Clos du Tue Bœuf。佐夜本身是旅行的狂熱者,每年她會有一段時間前往喬治亞。旅行見聞得到的養分,令人期待酒莊未來的面貌。

蝸牛系筆記

帶有輕盈爽脆青蘋果與柑橘系的“Le Petit Buisson” Blanc (2022),另覓一絲白花交融養樂多,底層緻密黏土想像。稍晃杯,迸出粗獷土芒果。些許殘糖平衡逐漸外刺的酸度質地,身形卻有驚人流線性。

Cheverny “Frileuse” Blanc (2022) 則有成熟的蘋果、更飽滿柑橘系,如柳橙與橘子,一擰鐵鏽與菸灰缸。中段些微酚類(phenolic)存在感,導引至核桃礦泉水般的尾韻。

對比前兩款白酒,Cheverny “La Gravotte” Blanc (2022) 中的果香具主導性:白桃、杏桃與成熟水果,邊緣愛文芒果那又酷又優雅的模樣。凝練集中的力度,依舊線性輪廓,伴隨些許收斂感。

酒名Vin Rouge (2022) 意指「紅酒」,簡單明瞭。小粒紅色莓果,如紅醋栗與覆盆子,搭以一絲獸韻、爽脆醃漬洛神花、菸灰缸粉末。緊湊酒體具中等扎實單寧,全然不甜,營造出乾淨純粹的印象;櫻桃礦泉水風味餘韻。

由Pinot Noir與Gamay混釀而成的Cheverny “Rouillon” Rouge (2022),明顯稻稈與動物韻味,攪拌蔓越莓、紅櫻桃與紅醋栗。煙燻與草莓果醬於晃杯後冒出,沾土核桃與花生殼藏伏其下。平易近人的口感,稍稍一層單寧聚集內唇,帶出些許結果。

呈非常淡紅寶石色澤的Cheverny “La Gravotte” Rouge (2022),由100% Pinot Noir釀製而成。芬芳且優雅的多種花香:山楂花、玫瑰與紫羅蘭,籠罩於一層煙燻雲霧,可愛的紅色莓果與泥土。全然不甜,紅色水果聚集中段,平衡單寧與乾萃取(DE,dry extract)組成的結構。

Hervé Villemade

由德希黑·維爾曼德(Désiré Villemade)於1939年創立的酒莊,至1995年由其孫艾爾維(Hervé Villemade)接掌,1997年開始採無硫釀造。巧合的是,約莫同個時間,他的皮膚對硫化物產生過敏反應。酒莊於1999年轉採有機種植(agriculture biologique),姐姐有伊莎貝爾(Isabelle Villemade)也於同年加入;姐弟的合作關係於15年之後止息。

除了對艾爾維對硫化物的過敏外,在與鄰居Clos du Tue Bœuf的尚馬力(Jean-Marie Puzelat)與蒂艾里(Thierry Puzelat)、Clos Roche Blanche的凱特琳·胡色(Catherine Roussel)與迪迪耶·巴胡耶(Didier Barouillet),甚至Beaujolais自然派的相遇與影響下,酒莊路線產生了轉變:不採除草劑與化學添加劑;酒液在釀造與培養時,除了裝瓶時添加的少數硫化物,沒有額外的添加物。2002年,酒莊取得了AB有機認證。

因霜害導致幾個年分產量銳減,艾爾維與鄰居歐里維耶·樂馬森(Olivier Lemasson)合夥,開啟了酒商的經營模式。曾是馬賽爾·拉皮耶助手的歐里維耶,2006年與艾爾維拆夥後,依舊持續這門生意;艾爾維則在2008年成立了自己的酒商。一般來說,Hervé Villemade推出的酒商酒,多數呈現輕鬆易飲的風格。

艾爾維自持的葡萄園散布於Val de Loire幾個市鎮中,諸如Cellettes、Chitenay與Fougères-sur-Bièvre。現今23公頃的葡萄園包含兩大部分,合計13公頃的歷史區域,位在酒窖附近;其它十公頃,則於2009年後逐漸取得。

自家產的法定產區 Cheverny與Cour-Cheverny葡萄酒,混合培養於多種容器的酒液,舉凡大橡木桶(foudre)、一般橡木桶,乃至多種類的陶甕,其中包含埋於地下的喬治亞qvevri。

蝸牛系筆記

檸檬柑橘與成熟紅心芭樂的Cheverny “Domaine Blanc” (2022),些許礦物鹽意象,整體圓柔的香氣輪廓。平均中等分布的口感,些許殘糖撫順邊角,依舊感測到埋藏的酸度能量;尾韻少許乾萃取殘留。

多個品種混釀,主要由Sauvignon Blanc與其變種Sauvignon Rose組成的Cheverny “Montcrochet” (2021),初嗅明顯的青椒及蘆筍草蔬,次第青蘋果、萊姆、檸檬輕盈柑橘系。近似香氣的風味於口中,捉摸不定、亂竄的尖銳酸度,遺留尾韻中些微核果感。

由Cour-Cheverny法定產區特產的罕見品種 – Romorantin釀成。Cour-Cheverny “Domaine” Blanc (2021) 帶有成熟蘋果、椪柑與橘子果香,另有一絲覆盆莓,些許鐵鏽與煙燻氣味。搔抓感十足的酸度,形塑整個體態,朝內縮的方向前進。到尾韻通透性尤其明顯,另具一絲核果風味。

同樣釀自Romorantin的Cour-Cheverny “Les Châtaigniers” Blanc (2020),甫嗅令人想起酷夏裡的清涼愛玉凍,浸漬入切片檸檬、葡萄柚與青蘋果果粒,兼夾雜一絲獸韻。微有重量感,直接的酸度、直接的口感,中段乾萃取與葡萄柚微苦風味。

老葡萄藤Romorantin的雙年分比較。2020年的Cour-Cheverny “Les Acacias” Blanc湧上糖漬香瓜;清新秀雅的香氣輪廓:菩提花與橙花白花清香,混合柑橘、萊姆與檸檬,鋪墊一層鋼鐵涼感,些許當歸與中藥材。酸度宛如蜜蜂振翅,集中西洋梨與蘋果風味並行競走,殘留些許泥土風味。2012年分具明顯煙燻與塵土氣味,甚有燧石意象。依舊有青蘋果與西洋梨果香,夾雜剝殼龍眼的甜香。歲月淘洗下,不減能量充沛的酸度,縱使全然不甜,卻有足夠柑橘風味支撐。斷裂感明顯的中段後,迸出截然不同的核果風味。

緊接Bovin系列的紅白酒,逗趣的乳牛酒標閃爍霓虹燈的光芒,雙蹄插腰的牛哞哞帶著「盡管來」的神態。標中一句”À boire d’une traite”加上一公升的容量,提醒著「把它當牛奶一樣灌」就好。主要由Chardonnay組成的Bovin Blanc (2022) 偏中性的香氣輪廓,有著香瓜、青蘋果、小玉西瓜與青木瓜般的瓜瓜冷涼感,圓潤多汁帶些微殘糖的口感,些微乾萃取黏附於牙。紅酒Bovin Rouge (2022) 由Gamay釀成,香氣主體為各種紅色與深色莓果:紅醋栗、藍莓與蔓越莓,些微深色石塊與削鉛筆。順暢且整合度高的中段口感,尾韻有些許黑巧克力苦韻。

兩款由不同比例Pinot Noir與Gamay混釀的Cheverny紅酒,純粹感與平衡的駕馭,讓人印象深刻。Cheverny “Domaine Rouge” (2022) 覆盆子、紅櫻桃與草莓紅色莓果、紅李果肉的香氣主輪廓,底層人蔘、泥土與白石塊。細緻單寧顆粒無縫溶於風味,和諧多汁感帶微苦,內唇與舌面感受到結構與肌肉。尾韻乾淨,草莓果醬與仙草蜜風味。

Pinot Noir為主導的Cheverny “Les Ardilles” Rouge (2021),新鮮紅色莓果為香氣主體,另有酸脆醃漬洛神花、柑橘柳橙果香。神清氣爽中,居中浮現西瓜調性。輕薄單寧非口感中的主導角色,搭建結構的是能量迸發的酸,有方向性的引領整體風味。

品種如同其名Pinot Noir (2022),層次分明的香氣輪廓:玫瑰花瓣飄浮其上、煙燻其後,帶出紅李、覆盆子與紅櫻桃莓果,一絲粉塵與菸灰缸。沉浸於顆粒薄幕的溫和口感,尾韻微微單寧嚙咬。

Antonio Gismondi

出身於十個釀酒世代的家族長子 – 安東尼歐·季摩迪(Antonio Gismondi),耕耘著位在義大利Campania大區下伽瑞多·聖尼塔(Cerreto Sannita)的兩公頃葡萄園,這座小村離拿坡里(Napoli)僅幾小時的車程。

伽瑞多·聖尼塔有著獨特的風土條件:來自第勒尼安海(Mar Tirreno)潮濕的海風,抵觸亞平寧山脈(Appennini)南側的山勢走向。盡管距離海岸僅60公里,這裡卻有冷涼的氣候、降雨更加頻繁,冬季時有霧或起夜霜。獨特中氣候(mesoclimate)體現於安東尼歐酒中的新鮮感、海洋意象的鹹韻與礦物感。

打從安東尼歐父母在經營葡萄園時,便採用老派的方式:手工照料每個環節、不使用除蟲與除草劑;如同該地區的許多葡萄農,他們將大多數的果實販售給當地合作社,僅留少量葡萄釀酒自飲。

安東尼歐原先在西班牙巴塞隆納(Barcelona)的波那絲特雷(Bonastre)經營一家餐廳,這離自然派酒莊Partida Creus僅幾百公尺之遙。他也因而結識了Partida Creus的莊主 – 馬西莫·馬奇歐里(Massimo Marchiori)與安東蕾拉·潔羅莎(Antonella Gerosa)。

這對出身義大利的伴侶,於2016年拜訪了季摩迪家族(Gismondi),並說服安東尼歐的父母推出自己的葡萄酒。這些葡萄酒在德國科隆(Cologne)的展覽上,引起了不錯的迴響。這讓安東尼歐父母決定發展自己的品牌,逐漸減少當地合作社的葡萄供應。

時至2018年,安東尼歐的父母退休。他表達出回返故鄉釀造自然酒的意願,這得到了馬西莫的支持與肯定。安東尼歐與妻子Anabel、兩個女兒回到了伽瑞多·聖尼塔。來到2019年,這是安東尼歐的第一個年分,該年總產量約40,000瓶。2020則是艱困的一年,產量下滑至14,000瓶。

這些位在伽瑞多·聖尼塔的兩公頃葡萄園,海拔高度在350-380公尺之間,向陽面朝南或朝西南。土層多石塊,主要由石灰岩與黏土組成。白葡萄品種主要為在地的Malvasia di Candia與Falanghina,平均藤齡約30歲;紅葡萄品種則有Sangiovese、Merlot與Freisa,平均藤齡為六歲左右。此外,酒莊還種有外地少見的Trebbiano Rossa。

安東尼歐於2021年添置了位於山丘頂部的兩公頃土地,高海拔的此處俯瞰了整個河谷。他預計在此種植稀有的在地品種 – Agostinella。

蝸牛系筆記

Malvasia di Candia和Falanghina融合出有趣的香氣組成。甜美圓潤香氣意象的“Pietre” Vino Bianco (2022),陳皮、檸檬果乾、龜裂龍眼殼,濕石塊底蘊,另有帶鮮香的古物氣味。迥異於香氣,口感精準、集中帶能量,尾韻伴有龍眼乾風味。

“Cerreto” Vino Bianco (2022) 由Malvasia di Candia獨挑大樑,有著Malvasia常見的奔放果香,四溢的水蜜桃、杏桃與較柔和的金煌芒果,兼具獸韻、影印紙及優格乳香。中等至飽滿的酒體,樣態直接,前段至中段風味多汁。尾段俐落,帶出些微收斂力度。

些許渾濁具深金黃顏色的“Foresta” Vino Bianco (2022),是款由Malvasia di Candia與Trebbiano Rossa泡皮萃取的橘酒(orange wine / amber wine)。香氣亦著實玩味:鮮切山藥片混合成熟蘋果、柳橙與橘子,白胡椒辛香與爆米香氣味。前段感受的豪邁獸韻,融合乾萃取、蘋果與柑橘系風味。線條倏忽逝於尾韻,遺留些許石塊風味。

全由Falanghina擔綱的“Fontana” Vino Bianco (2022)。礦物韻味主導:粉塵、菸灰缸與石塊,一道說不明但聯想到酥炸金針菇的意象。依舊有柑橘類與蘋果香氣,些許養樂多與鹽餅乾氣味。質地圓潤帶微殘糖,冬瓜茶風味加深體態,卻有碎碎唸的酸度。

Malvasia di Candia與Sangiovese不同顏色品種混釀的粉紅酒  “Chiaro” Vino Rosato (2022)。新鮮草莓與覆盆子,邊緣明顯白色石塊與鐵鏽,蟄伏糖漬櫻桃與西洋梨。新鮮直率的口感,少許顆粒感與獸韻風味。尾韻殘留櫻桃滋味酸感,以及少許冬瓜茶甜韻。

立即讓人聯想到古早味酸梅湯的“Crucella” Vino Rosso (2021),混釀自Sangiovese、Merlot與Fresia;活躍於北義Piemonte大區、與Nebbiolo有關聯的Fresia出現於此,或許與伽瑞多·聖尼塔獨特的風土條件有關。撲鼻的酸梅湯後,接踵龍眼乾、草莓果醬、核桃,旁襯動物氣味與明亮感的白石塊。環繞口腔砂紙質地般的單寧,有著充足的櫻桃風味加以平衡。

You may also lik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