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、羅馬人與莊稼人 – 是莎士比亞(Shakespeare),不是羅馬人
希臘人很可能在會飲(symposium)中飲酒,羅馬人則會將葡萄酒搭配食物。盡管羅馬人確實有狂野的飲酒派對,他們社交生活的核心是在晚宴派對,並非會飲。在歡愉的餐桌上,羅馬人盡情享樂,這包含各種形式的葡萄酒。他們在夏日飲用冰涼的酒,冬天則將葡萄酒溫熱,並沉浸於美妙裝飾的盛酒容器(當時,這是富者才有的奢侈物品),特別在征服藏大量銀礦的西班牙之後。
羅馬的葡萄酒最多能陳125年,並和生水或海水混調。這些酒能透過加熱濃縮,添加樹脂補全,並採任何可能的方式調味。羅馬人的開胃酒(aperitif),常混合著胡椒、蜂蜜,甚至是葡萄汁。
羅馬的葡萄酒文學訴說許多故事,這些故事今日仍在媒體中能見著。這故事關於有名的葡萄園、知名葡萄酒產區、生產過剩、產區詐騙,以及葡萄單種栽培(monoculture)取代小麥的恐懼,這恐懼涉及了帝國的饑荒。這樣的主題反覆出現,即便到了法國大革命,以及今日。
羅馬別墅
位在河上的山坡,防範著霜害、提供運輸;很巧合地,也供應葡萄酒給羅馬軍團(Roman Legion)。這些河流是運輸,也是邊界。
羅馬農業的核心概念是羅馬別墅(Roman Villa),或是私人的莊園。每個羅馬別墅會生產自己的葡萄酒,當帝國崩解後,哥德人(Goth)與汪達爾人(Vandal)接管了這些莊園,控制那個地區的糧食與葡萄酒生產。這些莊園持續在幾世紀後的葡萄酒世界,扮演著角色。
羅馬所有的農業有賴奴隸勞力,奴隸的壽命成了財政規畫的一環。羅馬人也在帝國境內遍植葡萄藤,葡萄園幾近便於運輸的河流。在這個脈絡下,如Rhône、Loire、Gironde與Rhine等歐洲的偉大葡萄酒產區,它們的根源全來自羅馬。這些葡萄園常位在山坡帶,用來防範霜害,春天的冷空氣會竄向下方的河流,以保葡萄藤的安全。葡萄酒的生產被謹慎研究與組織,木桶陳年與山坡葡萄園,這個時候都司空見慣。
義大利北邊的伊特拉斯坎人(Etruscan)以及南邊的希臘殖民者,同樣栽植著葡萄藤。事實上,在希臘人權掌的最後幾年,他們經常由Sicily出口葡萄酒。對羅馬人來說,葡萄酒的成長較不重要,共和時代(Republic)早期的重點,在於擴展義大利半島的支配權。西元前二世紀中期,羅馬控制了整個地中海,他們有了權力與財富投資葡萄園,潛在的收益能印證這些投資。
最早的葡萄酒與種植書寫,是由腓尼基人(Phonician)的語言 – 布匿語(Punic)所撰,腓尼基人也創建了特洛伊(Troy)。迦太基(Carthage)於西元前146年毀滅後,元老院(Senatus)頒布法令,讓這段書寫翻譯為拉丁文,這成了羅馬葡萄藤種植撰寫的源頭。諷刺的是,第一個概覽羅馬葡萄種植的,是編寫《農業志》(De Agri Cultura)的老加圖(Marcus Porcius Cato)。這段書寫是現存最早的拉丁散文作品,老加圖討論了奴隸運作的大型莊園別墅之葡萄酒生產。顯而易見的,葡萄酒已由早期的補充作物,演化成基本的生計耕耘。
葡萄成了如此有利可圖的作物,這導致某段時期新的耕種被禁止。因葡萄藤的種植已取代小麥,讓帝國意識到糧食短缺的問題。
即使如此,仍有地塊命名的葡萄酒
老普林尼(Pliny the Elder)於西元前144年注意到,葡萄酒在義大利的生產是重要且成功的。為了保護這項產業,越過阿爾卑斯山(Alps)是不允許種植葡萄藤的。葡萄酒於西元前的兩個世紀,出口至羅馬眾行省 – 特別是高盧地區(Gaul),以換取耕作莊園葡萄園所需的奴隸勞力(老普林尼宣稱,與高盧的葡萄酒貿易數量非常大,是因早期法國人迷上了並經常飲用葡萄酒)。
當羅馬別墅掌握越來越多土地時,被取代的鄉村人口被迫移居至羅馬城。西元前一世紀的羅馬城,已有約100萬的居民。在那兒,稱作muslum的添甜酒在比賽與競技時被免費供應,以懇請政治支持。這股需求是如此地大,跟出口相比,在家鄉販售更有利可圖。到西元一世紀時,國內市場已壯大到需由伊比利(Iberia;即西班牙)與高盧引進。
非常有趣的是,有個名作Ceretano、來自少數伊比利之一的酒款,其品質被認為比得上羅馬葡萄酒;這種酒很可能來自Ceret鎮或Jerez。這裡今日依舊是產酒的區域,有些Jerez的葡萄酒依然帶甜具香氣,或許這是古羅馬葡萄酒的鮮活記憶。
西元前37年,法羅(Marcus Terentius Varro)寫了一本涵括所有種植的手冊 -《論農業》(Res Rusticae)。法羅雖不專於葡萄種植,他確實提到有些葡萄酒的生產,在變得過苦之前,需在一年內喝完;其它如知名的Falernian,會隨著陳年熟成而增加價值(一個世紀過後,老普林尼寫著同樣的事:沒什麼事物比窖陳至20年的葡萄酒,經歷價值的極大提升,或之後的價值急遽暴跌。這是個好建議,即使對今日多數的葡萄酒藏家來說!)。
科魯邁拉(Lucius Junius Moderatus Columella)於西元65年撰寫的《農業論》(De Re Rustica),是羅馬葡萄種植最全面的說明。科魯邁拉提到,最好的葡萄酒「透過固有的天然品質,傳遞愉悅感」,盡管他也描述過,有時用來密封雙耳瓶(amphora)內部的工法,很容易帶給葡萄酒樹脂的風味。直至今日,葡萄種植已達高度發展,許多科魯邁拉寫道的慣例仍被採納:坡地葡萄園、謹慎的修剪(pruning)等。不過,來自其它行省的進口,以及奴隸供給的減少,均造成市場的衰退。
老普林尼在完成《博物志》(Naturalis Historia)的後兩年,於西元77年逝世(他死於嘗試觀察維蘇威火山(Vesuvius)的噴發)。在《博物志》中,老普林尼回顧了葡萄酒的歷史、葡萄種植與釀造,他悲嘆著便宜葡萄酒的泛濫生產,以及頂級年分酒液的品質流失。傳統上,最富名望的絕佳葡萄酒是來自Latium的Caecuban,但這已不復存在,受忽視的葡萄園已被皇帝尼祿(Nero Claud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)命人挖掘,用以興建運河。都市發展與城鎮化,摧毀著帝國偉大的葡萄園。
在老普林尼的時代,最好的葡萄酒被認為是Falernian,葡萄藤生長於Latium與Campania之間的Falernus山;這是那時代具傳奇色彩的酒款之一。下個層級的葡萄酒來自羅馬東南的Alban坡地、(尤其是)Campania的Surrentine與Massic。最終則有來自Messina的Mamertine,這款酒受到凱撒大帝(Julius Caesar)的青睞,更命其款待於公開宴會。具名望的Marsala,這來自Sicily的豐美甜酒,在1,700年代左右被重新打造,用以相稱近2,000年前的傳奇Messina葡萄酒。
Falernian或許是第一個真正的膜拜酒(cult wine)。釀自Aminean葡萄,根據科魯邁拉的說法,「這能生產出極度優異的葡萄酒」,並被希臘殖民者帶到義大利;這些殖民者最初定居在近Naples灣的Cumae。老普林尼提到,有三種公認的類型:產於較高坡地的Caucinian、中段的Faustian(長於浮士德(Faustus Cornelius Sulla)的莊園,浮士德是獨裁者蘇拉(Lucius Cornelius Sulla Felix)的兒子;Faustian被認為是品質最好、最謹慎釀造的一類),以及產於斜坡低段與平原帶的Falernian。即使如此,仍會有單一葡萄園命名的葡萄酒!
(皇帝奧理略(Marcus Aurelius)在《沉思錄》(Ta eis heauton)中,同樣提及了Falernian。身為一個斯多葛(Stoic),奧理略較不被所喝的葡萄酒感動,他提醒自己:「當坐在精緻嚴選的食物之前,在想像之下賦予⋯ Falernian葡萄酒只是果汁的印象,這當然會是很好的計畫。」)如同當時所有偉大的葡萄酒,Falernian會被盛入螢石、水晶、珍貴金屬或吹製玻璃雕砌的酒杯,供皇帝享用。
Falernian葡萄酒今日正被釀製⋯盡管採現代的配方。
「地中海 – 地球中心的海」
羅馬人也將葡萄酒當作藥物。曾為角鬥士醫生、後是奧理略私人醫師的蓋倫(Claudius Galenus),採葡萄酒照料角鬥士的傷口,並讓皇帝遠離毒傷。蓋倫顯然感受到,Falernian無疑是當中最好的藥劑。透過品飲皇帝酒窖所有的葡萄酒,由最年輕至最古老,他發現了這件事。這必定耗盡不少心力。
在那個尚未採用蒸餾的古老年代(直到中世紀早期,阿拉伯科學家才發現了蒸餾的方式),葡萄酒因而是羅馬人最強勁的酒精飲品。飽滿酒體(firmissima)的Falernian,酒精濃度可高達15或16%(酵母會在這個濃度,被自己產生的酒精殺死)。這種陳10-20年、甚至更久的白酒,直到酒色轉為琥珀。西元前121年的偉大葡萄酒是Falernian,歐皮米烏斯(Lucius Opimius)於同一年擔任羅馬執政官(consul),並重建了康考迪亞神廟(Aedes Concordiae)。在佩特羅尼烏斯(Gaius Petronius Arbiter)《愛情神話》(The Satyricon)特里馬喬(Trimalchio)晚宴的場景中,眾人飲用Falernian,也是這款酒在經過了200年後,老普林尼說它仍然活著,盡管濃縮到很難單獨飲用。老普林尼也提到,160歲的Opimian Falernian被提供給「卡利古拉」(Caligula)。
年分葡萄酒能被長時間保存,是因儲放於雙耳瓶中。這種具兩個把手、內縮外形的陶甕,狹長頸部以木塞密封,並塗抹水泥,容量近26公升或七加侖。西元前一世紀左右,羅馬人於地中海散播葡萄酒,這些葡萄酒被裝在稱Dressel 1的雙耳瓶中。約在該世紀末期,這類型的雙耳瓶被更輕、容量對重量比更佳的Dressel 2-4取代。直到西元一世紀末,Dressel 2-4仍被持續採用,這時的葡萄酒出口呈現急遽衰退。
(密封的雙耳瓶於西元二世紀被木桶取代。木桶會隨時間腐壞,因而較少有這時期的葡萄酒考古遺骸。也是因木桶無法密封,這同樣改變了葡萄酒的風格。直至17世紀玻璃瓶與軟木塞的發展,年分葡萄酒才辦法重現。)
羅馬時代的葡萄酒是怎麼釀製的?
葡萄藤被修剪與照料,葡萄被採收並置入籃中,在壓榨器被碾碎與取汁。果漿(must;或果汁)接著酒精發酵並熟成。較脆弱的葡萄酒陳年於大型陶製容器中,容器部分埋於地下。來自Campania等酒體較飽滿的葡萄酒,於開口槽中發酵,便於增進熟成酒的氧化特色;如同老普林尼所說,暴露於日月風雨之中。葡萄酒接著被倒入(轉移)雙耳瓶儲藏,有時會在溫暖煙燻的閣樓促進陳年;雙耳瓶或也用於運輸,幾乎透過船運(相較於路上拖拉葡萄酒 110公里,由地中海船運一端到另一地較便宜,這也是為何大部分葡萄園位在海岸或鄰近主要河流的原因之一)。
皇帝奧古斯都(Caesar Augustus)時代追求的口感,是強勁的甜葡萄酒,這表示果實盡可能留在葡萄藤熟成,有時直到第一波的秋霜到來,以便累積轉換成酒精的糖分。煮沸果漿同樣能減少並濃縮糖分與風味,這能用在增進或添甜其它葡萄酒。蜂蜜也能添加為甜味劑,辛香料、樹脂,甚至海水能用來調味葡萄酒;所有添加物被當作防腐劑,或掩蔽轉變成醋的發酸葡萄酒。
如同在阿皮基烏斯(Marcus Gavius Apicius)烹飪書所看到的,搭配這些酒的食物,同樣也被強烈調味。被稱作garum的發酵魚醬、無花果與杏桃等水果(這些水果被添甜並保存在「薩帕」(sapa)當中)、蜂蜜以及葡萄酒,全都用來為食物增加風味。有時,這些調味料會完全蓋過食物原本的味道,同樣也是因缺乏冷藏保鮮的關係。
葡萄酒幾乎混合水被飲用;尚未被稀釋的酒,被認為只適合其它行省的人或野蠻人。羅馬人經常以一分的酒,混合兩分的水(有時混以加熱或帶鹹的海水)。希臘人傾向兌三或四分的水至葡萄酒,通常是採添酒的方式混合。希臘會飲的寓意在於,享受葡萄酒的美學歡愉,足夠的醺醉讓心神由禁錮中釋放,並有興奮的行為舉止。會飲在羅馬對應 – 饗宴(convivium),更大程度是爛醉做出的舉動。饗宴賦予了英語中的”convivial”詞彙,這個詞更有些歡樂的色彩。
炎熱乾燥的環境,這讓火山灰於西元79年掩蓋了龐貝(Pompeii),保存了可觀的水果、核果、豆子與種籽等殘留。加之謹慎開鑿覆蓋泥土下的窟窿,這些遺留證明了,龐貝相當大的面積用來栽種果樹、葡萄藤與市場園藝。
龐貝周遭的Campania海岸,相當受上層羅馬人的青睞;在他們當中,有些會在這兒擁有葡萄園與別墅。於西元79年籠罩在維蘇威噴發的火山灰之下,龐貝提供了當時羅馬生活的完美圖像。
龐貝有相當多的酒吧,已有約200個被辨識出。在靠近公共澡堂的一條街上,會有成排的八家酒吧。老普林尼描寫著這個區域,作為他關於龐貝人的部分觀察。首先,他說,龐貝人前往澡堂,待在那直到幾近無意識,接著他們衝出去,有時還是裸體,至戶外的thermopolium抓上一壺葡萄酒。他們喝得非常快,經常把酒嘔吐而出,但這只會讓他們喝得更多;這必定是兄弟會古羅馬長袍(toga party)派對的起源。
葡萄酒的價格被標上,依據不同的品質(每羅馬升(sextarius)或每品脫(pint)要價一、二、三或四阿斯(as);相較之下,一條麵包值兩阿斯)有所差異。在一面牆上的價目表寫著:「一塊可以喝到葡萄酒;兩塊能喝到最好的;四塊則可以喝Falernian。」龐貝的酒吧不大可能會有真正的Falernian,這因而更像是某種風格上的摹寫。大部分這些酒館販售年輕紅酒,由儲藏於櫃檯的雙耳瓶抽取而出,陶杯是飲用這些酒的容器。奴隸或其他較不幸的人,則會飲用一種淡薄帶苦稱作Lora的葡萄酒,這類葡萄酒釀製於酒粕或榨汁後的渣滓。低階的士兵與城市的貧民,經常喝著類似的東西。
羅馬別墅
經典的羅馬別墅會是複雜的建築,整體外貌常以矩形呈現,包含了一棟房屋(villa urbana)與農場(villa rustica),並有築牆或有柱廊的庭園與一座庭院。周遭的坡地會發現大型多邊圍欄,用來圈養牲畜或種植作物。假若在今日的Provence,這會被稱作”mas”,並會有被現代化成避暑別墅的風險。
大部分的羅馬別墅,會有儲藏橄欖與放置壓榨器的空間,以及一座磨坊。在那之下,則會有葡萄酒地窖,用以發酵與陳放葡萄酒。房屋、加工室,甚至奴隸住處,皆位在庭院之上的空地周圍。農場環繞著幾個小房間與穀倉 / 儲藏建築,便構成了villa rustica。每個羅馬別墅是個自給自足的農場,栽種著日常所需,理想中還有些剩餘,能販售至公開市場。
龐貝
圍繞龐貝的鄉村,聞名於其大量的別墅。這些鄉村的部分經濟功能,經常是供應食物給城鎮,城鎮普遍被臆想為房舍、工作坊與商賈緊密聚集的所在地。一則龐貝的分析研究顯示,那個地區的農場與糧食生產單位,占挖掘數的10%。
古龐貝的景色必定非常優美,會有許多綠色庭園、公園、葡萄園、果園與菜圃。因維蘇威噴發於八月,許多被保留下來的植物與作物被拿來研究,有些還帶著果實。種籽、豆類、果籽、堅果與石塊的遺留,都可以在這座城市的火山塵下找到。部分龐貝的挖掘,包含了植物根部的遺骸。
有個區域有秩序地布滿了葡萄藤的行列,彼此間距四公尺,並以一根木樁支撐。如同能由混種(polyculture)模式所預料,樹木種植在第二與第三列葡萄藤之間;有的是橄欖樹,或是其它種類的果樹。這能讓葡萄藤依著樹木,成為一種藤架系統;這種方式今日仍在義大利部分地區採用。葡萄園同樣含有兩處戶外餐飲區域,並附有躺椅(triclinia)。這令人愉快想到,古羅馬人來到這些別墅野餐與戶外用餐。有個葡萄園實際上能俯瞰圓形劇場,如此,用餐的人可一邊享受美食與表演。
鄰近一座葡萄園持有者房舍的,則是能生產約11,355公升的釀造設備。為計算全部的產量,這包含儲藏於地窖的陶甕。這房舍朝街上開放的另一部分,則用來販售葡萄酒;這條街在今日被稱為Via dell’Abbondanza。
如同現代,酒吧有幾種不同的類型,每種類型有自己的名稱、空間大小與功能。這裡有taberna、popina、caupona、thermopolium或ganea,這都是飲食的場所,但每個有些微不同的差異。
一處popina是非正式的場所,能快速飽食、喝點東西。這類場所很小,甚至沒有膳食服務。營業時間晚,直到凌晨才會關門。它同時離妓院與賭場很近,我們因而能想像,顧客能在每個地點間穿梭。
位在龐貝中心的一所popina,具有用來烘烤麵餅與其它熱食的烤爐,前部的小酒吧備有來乘葡萄酒、稱dolium的內嵌容器。吧檯後會有裝載更多酒的雙耳瓶,dolium的供應能輕易地被裝滿。在這遺址同樣發現餐點服務的器具,有的顧客可能會選擇在吧檯上用餐。為了完整這幅圖像,二樓的一副骰盅,提供給客人額外的消遣。
頗不同的caupona,在餐點與娛樂上,提供給顧客幾種選項。酒吧的部分或許類似popina,但客人能到密室或庭院放鬆享用餐點,或到其它有賭桌的區域。就像在popina,這兒也會有娼妓提供服務。再次,caupona只會看到低階的公民。
有些被稱作taberna的caupona,會有房間提供住宿。在taberna,或許會有餐廳、盥洗室,以及帶閂與鑰匙的寢室,這兒仍會有著涼、疾病或缺乏安全飲用水的風險。房間由二至四名賓客共享,娼妓常包含在服務當中。這不是上層階級的地方,在上層階級的路途中,一般會在友人家過夜。如你所料,這些酒館持有人,聲望有褒有貶。
維蘇威火山的噴發,摧毀了一些義大利最好的葡萄園,葡萄酒的生產已遍及羅馬帝國境內。伊比利已是重要的生產地區,並開始首次由高盧引進葡萄酒,新葡萄藤已種在高盧南方的納博訥(Narbonensis;葡萄種植向北傳播,引進的新葡萄藤會更適合在當地生長,Biturica便是其中之一,它是Cabernet品種的祖先)。最終,帝國的葡萄酒供過於求。西元92年,皇帝圖密善(Domitian,Titus Flavius Domitianus)禁止在義大利開闢新的葡萄園,並下了拔除行省一半葡萄藤的命令。只有羅馬公民被允許種植葡萄。
當皇帝卡拉卡拉(Caracalla)於西元212年賦予帝國所有自由民公民權時,這成了葡萄能在新區域種植的契機。圖密善的命令,最終於西元280年被完全撤銷。這道命令或許未被執行得非常嚴格,這為帝國其它地方的新種植,開啟了一扇門。1,500年之後,羅馬帝國的葡萄酒持續帶來歡愉。
羅馬世界三種最重要的交易農產品為穀物、葡萄酒與橄欖油,它們合稱「地中海三元組」(Mediterranean Triad)。當這三種作物長在同個區域時,便是種簡單的「混種」範例。
這是人類文明的重要進程,非常不同於狩獵與採集。殊異於穀物及其它作物,橄欖與葡萄需要不同的土壤條件,採收時間也經常較晚。這能讓農人最大化使用土地。盡管這不是生產好酒最理想的方式,這種系統今日仍在大部分的西班牙與義大利採用。本質上,這用於土地的全面使用,並在地中海氣候下限制用水。
這種方式在西元200年顯得更重要,全世界的氣溫於這時上升。葡萄藤長在英格蘭的許多地方,作物長在北方地區;作物在這樣的緯度,過去從未被成功栽種過。人口同樣也增加,並擴展至之前杳無人煙的地方。那之後的小冰河期,泰晤士河(Thames)規律性的結凍,足以讓市集在冰上舉行。
古羅馬的飲食
在羅馬,你的飲食與如何飲食,依你是什麼人及認識什麼人而定。年齡強烈決定一個人在餐飲中的參與程度。大部分的母親們(或有著奴隸的家庭之保母,或女自由民)哺乳嬰兒六個月至兩到三年,斷奶後的一段時間,則提供預咀嚼的食物。幼兒接著被餵養麥片粥與麵包湯等簡單食物。
孩童同他們的父母,在一樣的房間吃飯。皇室孩童會坐在躺椅末端,或是與其他年輕的貴族在單獨且質樸的桌上用餐。皇室孩童當然在最高的位階,參與皇室餐宴被大眾認同。不過,作為一個孩童,有時孩子間需一同吃飯,與成人稍有區隔。
孩童在餐桌哪個時機點轉為成人,尚未全然闡明,或許是女孩締結婚約,男孩則經歷了成年托加(toga virilis)。這兩者都是轉為成人的象徵,並透過盛宴慶祝。
尤維納利斯(Juvenal,Decimus Iunius Iuvenalis)曾警告,孩子會模仿父母如暴飲暴食般的壞習慣:「當孩子過了七歲、在耗損所有牙齒的這段期間,盡管在他左右側請了非常多蓄鬍的訓導者,他將永遠渴望豪奢地進食,這樣的渴望不遜於烹調的高標準。」這同時也諷刺那些糟糕的餐桌禮儀,將它們與孩童相比。
在羅馬,烹煮食物等雜務如何被區分,多少類似今日社會的刻板印象。科魯邁拉回顧過往的美好日子,說著男人出門並在公眾領域工作,家務雜事落在女人身上,直到她們變得「懶惰」,這些責任便移轉給管家。當羅馬變得更強盛時,一條與薩賓人(Sabine)的協議,禁止由碾穀或烘培麵包出身的羅馬新妻。然根據老普林尼,直到西元前174年,羅馬城的女性仍烘培著自己的麵包。
不只是女性烹煮三餐;在給予專業建議的過程中,似乎會有擔任「廚師」的男人。老加圖、科魯邁拉與法羅,都在他們的農業專著提供了食譜。富有的阿皮基烏斯,是古代最有名的廚師;男性廚師被描述為精緻餐飲的專家與行家。其他獨立的男性,如神話的法拉紐斯(Falernus)或英雄馬尼烏斯.庫里烏斯(Manius Curius Dentatus),為他們自己烹飪基本的食物 – 一種可靠與誠實的標誌,以及「傳統」的性格。
女性的烹飪專業是相當不祥的,常被強調為毒藥製作的技藝或巫術,由如美狄亞(Medea)、卡莉迪亞(Canidia)或洛庫斯塔(Locusta)等角色施展。不過,許多文本訴說著,鄉村女性與男人共同和諧地準備膳食。法羅聲稱,野蠻的伊利里亞(Illyrian)男人與女人,能平等地畜養獸群、採拾木頭、料理家事或烹煮食物。
沒有資料顯示出,男性與女性羅馬菁英曾共同料理餐點,因這項工作由奴隸代勞。如同希臘,男性對喝酒的女人,顯現出深層的猜忌。老加圖寫道,一個男人從未親吻他的妻子,除非在她的氣息中聞到了葡萄酒。
顯然在較富有的家庭中,烹飪的奴隸沒有嚴格的性別區分。阿普列尤斯(Lucius Apuleius)在他的小說裡,同時描述著兩種性別的奴隸廚師。然而,在《特里馬喬的盛宴》(Cena Trimalchionis)或早期羅馬的喜劇場,知名的廚師都是男性。傳統上唯一與食物有關的女性奴隸工作,便是管家(vilicus)的管理職位。
女性擔任管理家庭所有要素的角色,她們對這經營的角色,有著很高的評價;當昆圖斯.西塞羅(Quintus Tullius Cicero)的妻子朋波妮亞(Pomponia),在他們過夜的莊園裡,沒有被賦予安排膳食的責任時,她抱怨自己在家庭中「只是一名賓客」。隨後,在丈夫與他兄弟在場的情況下,她拒絕用餐。
大部分的材料同意,一般來說,羅馬人每日會吃三餐(Shelton 81)。舉凡公民至富人的多數民眾,日常的前兩餐都非常少量。當然,相當貧窮的人甚至樂意一天只吃一餐。然而,多數人的平日飲食,依循著Simon Goodenough《羅馬公民》(Citizens of Rome)一書描述那般。
早餐(ientaculum)包含了浸泡在稀釋葡萄酒的麵包,有時會添加一點蜂蜜,或加上些許椰棗或橄欖。
如果有午餐(prandium)的話,會由麵包、水果、起司,或前日晚餐的一些剩餘組成。
一日主要的膳食在晚餐(cena),一般是在午後稍晚進行。對較低階層的人們來說,cena會是單純的蔬菜混橄欖油,富人會有最精緻的多道菜餚(依照經濟情況,會在兩者之間)。典型的晚餐會有三道菜。
第一道是稱”gustus”的開胃菜,mulsum(葡萄酒混合蜂蜜)會與沙拉、蛋、貝類、蘑菇與其它開胃餐點搭配。
或稱”lena”的第二道肉類,有豬肉、家禽、魚、野味或異域禽類,會有蔬菜相搭配。
最後一道菜稱”secundae mensae”,或說「第二個餐桌」。名稱來源在於,在晚宴派對中,前兩道菜享用完畢後,整個餐桌會被移走,為最後一道甜點,原地替換新的餐桌。這道提供了水果、單純、加料或淋醬的蜂蜜蛋糕、堅果,當然會有葡萄酒(Goodenough,頁57-59)。
軍隊飲食
羅馬士兵配給的飲食非常樸實,他們被要求交出最多三分之一的工資支付糧食。他們大部分吃麵包,或有粥、起司或豆類,並有便宜的葡萄酒方便吞嚥;不過,葡萄酒被認為是”GI”口糧的一部分。葡萄酒的重要性在於,它能提振士氣,並限制飲用當地水的數量。在那個時候,喝水可能會害死你。
順道一提,士兵稱這種葡萄酒的配給為「酸酒」(vinegar)。在羅馬士兵提供酸酒給釘在十字架上基督的故事中,這或許能帶來一些啟發⋯
士兵服役20年便能退休,並允許擁有一小塊地耕種。許多退休的士兵選擇在過去戰友的前哨基地耕作,以便提供並販賣食物,給他們曾一起服役的同袍。
鄉村飲食
鄉村的羅馬人吃著簡單的食物,沒有大城市那精緻的辛香料或烹飪技巧。許多在農場工作的奴隸,被供應最少量的飲食,以便維持低度的支出 – 只足夠讓奴隸持續工作。
蔬菜、穀物、洋蔥等,占了鄉村飲食很大的部分。任何最好的生產,常運送至城市供應給富人。不過,可以想像的是,偶爾的慶祝會需要宰殺當地的牲畜。除了那些場合,粥、蔬菜、少量的肉類與起司,以及些許橄欖油,會是鄉村的日常飲食。
城市
城市中最貧窮的人們,飲食非常類似鄉村,但食物肯定不那麼新鮮。羅馬是座巨大的城市,供應著麵包給窮人;其中一位皇帝開啟這項傳統,日後任何人終止了這傳統,便會在他主政期間興起暴動。
城市裡的房舍與今日有所不同。每座建築物的第一層會有商店,最富有的家庭會住喧囂街道上方的第一層。也因當時沒有電梯,越窮的人會在無電梯的房舍中,住得越高。最窮的人住在非常高的樓層,遠離水源,由木頭、非石頭搭建的房間,承擔火災發生的高風險。大部分的寓所都沒有火爐,烹煮時須帶著生麵團前往當地的烤爐或烘培坊。
或者,可以在當地的酒吧或酒館用餐,這兒有許多thermopolium。這和今日的速食咖啡店與餐車,沒有什麼不同,但配料清單較現今少很多。早餐有麵包,或有麥片粥 / 穀物粥。假若有午餐的話,那會是晚餐的剩餘,以及來自thermopolium的某些餐點。
富人與名人的飲食
富人的情況是不同的,他們的食物來自羅馬帝國各個角落。稀有的辛香料、動物與魚類,以及能在羅馬城有市場的所有食物。舉辦晚宴的部分要因,是炫耀你能取得、其他人無法的食材。當聽到關於古羅馬的生活時,引入腦海裡的,便是這些人舉辦的揮霍晚宴或縱酒狂歡。
或許沒辦法注意到,早餐有多巨大的差異。畢竟,即使在富人家,這也不是精緻的一餐,盡管食物的品質會高上許多。
然對富有的羅馬人來說,晚宴才讓他們過度自豪。這會是炫耀的好機會,被邀請至晚宴,常會是重要的場合。為了確保晚宴包含適當的人數,東道主常有一分能來訪的賓客名單,這些賓客能在最後一刻被邀來充人數。這樣的賓客被稱為para sitos(為了安排座位),這成了英文「食客」(parasite)的字根。
晚宴的進行未在餐桌上,而是在稱「臥躺餐廳」(triclinium)房間中的長椅或沙發;”triclinium”因房中有三個長椅得名。每個長椅代表一個社會階級,高等、中等與較低地位的長椅位席,能提醒一個人該與誰站(或坐!)在哪。傳聞東道主會將放食物的高腳桌,遠離某些賓客,藉此提醒他們在這過程中的恰當位置。
每次的進食,都躺在這些長椅上⋯並倚左臂而靠。在羅馬,慣用左手象徵挨餓的意思!所有的食物皆徒手進食 – 這時還沒有銀器的出現,賓客被允許能帶剩餘的食物回家;這對para sitos來說,是好上加好。
當晚宴的規模與重要性增加,連帶影響慶祝的菜餚道數與複雜度。羅馬人喜好炫耀,他們鉅細靡遺地描繪菜單,盡全力讓賓客(及當地的流言蜚語)大開眼界,呈現出晚宴的稀奇與壯觀。在一則知名的故事中,一名東道主以豪華的表演形式,讓僕人端出魚肉;僕人們捧出一條大魚,接著將魚丟在地板上。魚在羅馬時代是稀有的佳餚,但東道主並不擔心,他吩咐僕人帶出更大的魚。那刻,賓客們理解到,第一條魚是為了表演⋯
如同希臘的會飲,晚宴包含了音樂、吟詩、舞蹈與其它娛樂活動。女性在羅馬晚宴的角色,仍有詮釋的空間。在許多晚宴上,被允許參與的女性,只會是僕人與妓女。但在較富有的家庭中,看似有的女性會參與自家的晚宴。
晚宴的行為舉止,是非比尋常的。打嗝被認為有禮貌,常會在晚宴放屁,或在餐桌上、接近餐桌嘔吐,這些都是解放自我的方式。因而顯示出,賓客完全感覺來到自己家、受到了接待。這樣很棒,對吧?
在羅馬,如何主持好晚宴,是維持社會成就的關鍵元素。社會成就相當重要,關係到你在羅馬是重要人士或無名小卒。賓客的地位與品質、食物與葡萄酒,能幫你決定在社會中的角色⋯與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,非常類似。
規畫座位是晚宴最重要的事。即使是朋友之間的聚餐,也可能充滿社會危險性。傳統上,尊榮的賓客能選擇餐桌上的位置,能鄰近並靠近於東道主。其他賓客的位置,受東道主謹慎的安排,通常依層級與地位而定。假若賓客在場,東道主的家族成員,會在最低地位的地方,擺上他們的長椅。奴隸一般不被允許在晚宴上斜躺,或在晚宴上進食,因他們忙於烹飪與服務。無論如何,他們不具足夠的層級參與晚宴。
目標是創造出歡宴與交際的放鬆氛圍;不過,說比做還容易 – 這非常像今日的晚宴派對。事實上,宴會上適當排序的知識,對要成功進行一項事務,是個必要且強力的工具。假若運用得宜,這能晉升或鞏固東道主自身的地位。聽起來非常像美國社會的商務權力午餐(power lunch)。
奴隸烹飪並服務自由民的家庭,與富有家族的賓客。晚宴越盛大與精巧,就需要更多有專門能力的奴隸。家庭奴隸有自身的社會層級;唱名人(vocatore)與命名人(nomenclatore)主理招待與整體管理;儲藏掌管人(cellarii)確保食品雜貨的採購。廚房的奴隸(focarii和focariae)與專業廚師,負責將骯髒的生食材轉換成乾淨、煮熟的食物,他們接著在晚宴室提供服務。在皇室家族中,常有中毒的風險,須有一名專門為皇帝試毒的奴隸。
在提供服務時,奴隸們會為賓客表演「晚宴劇場」:歌唱、演奏樂器、背誦詩篇、跳舞、雜耍、表演鬧劇。斟酒的,是穿著(或沒穿!)誘人的男孩或女孩。當奴隸被接受成宴會流程的一部分,並且(有時)他們的表演獲得了讚賞,他們會自餐宴的情誼中區隔。某種意義上,他們成了被嘲弄、玷污、虐待與懲罰的傀儡。
奴隸是污穢的。在充滿濃煙、血與食物殘留的昏暗廚房裡,他們必須在燃燒中的烤爐旁「拼命工作」(slave),汗流浹背地確保能在正確的時間上菜,並定期清理有髒餐盤的桌子、掃除地板上的垃圾。
奴隸在社會與身體上,都被認為是骯髒的。除農神節(Saturnalia)外,他們傾向不在有精緻家具、裝飾華美的房間用餐,並為自己提供服務;相反,他們被描繪成在廚房快速地進食。有些奴隸只允許食用宴會後的剩餘,這是賓客裝滿餐巾後留下的部分。有些鄉村的莊園,奴隸能拿到執行官的配給,並圍火進食。
Paul Wagn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