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美國第一批至Utiel-Requena DO進行現代田野調查的作家，在這個位於西班牙中部的偏遠產區，我發現了曾被忽視的寶藏。除了幾次機會品飲過這產區的原生葡萄 – Bobal，我對這地方古老的釀酒歷史，仍處在一個懵懂的狀態。在Nora Favalukus的引領下，我們開啟了三天的深入探訪，旨在證明Bobal與這產區極端風土的現代風格。Nora已在五年前拜訪過Utiel-Requena，她更為葡萄酒教育家協會（Society of Wine Educators）開了一堂專業品飲課程。
老藤的好時機
位於Valencia西北約45分鐘車程的Utiel-Requena，其主要的農作物為柳橙與杏仁，另有最近才被認為具附加價值的葡萄酒；就葡萄酒生產區域而言，它是西班牙第三大。
當接近Requena市時，便開始看到葡萄園，大多數的酒莊也位於此。葡萄種植區域由這延伸至北方的Utiel鎮。
頂部培形的古老Bobal葡萄藤，種植在含鐵紅黏土上
身為一個晚熟的品種，Bobal非常適應這區域獨特的氣候：毫無疑問的大陸型氣候，卻受到地中海的影響；很明顯的，這可從當地名為matorral或tomillares的灌木叢地景看出。
Utiel-Requena氣候的特徵在於，炎熱夏季的劇烈日溫差，日間最高溫可高達攝氏40度；另外，肇因於氣候變遷，生長季的時間越縮越短。
Bobal那帶翼、錐狀的果串外形，傳聞因貌似公牛頭而被命名。如同Zinfandel，Bobal的每顆果粒有大小不均的傾向，連帶有成熟不一的情形。不像Tempranillo有氧化的問題，歷史上Rioja的酒桶在運往Valencia港口時，蒸散的部分會由Bobal填補。
當葡萄園於產區的Campo Robles Alta達940公尺時，增加了海拔與紫外線的暴露，幫助晚發芽的Bobal保持高酸度，並發展出花青素與單寧充足的厚果皮。
多風條件產生健康度高的葡萄園，方便葡萄農行有機耕作與認證；一些來自地中海的冰雹，降至產區南邊與山區地帶，免受北邊La Mancha而來的酷熱。許多世代耕耘的葡萄園沒有化學添加，葡萄農體認到這些農活的認證價值。
傳統上，Bobal被釀成質樸的散裝酒，幾乎出口至法國。受益於這個品種的多樣面貌與現代釀酒技術，這十年來已經歷了一場轉變；這趨勢同時尊重這品種的特色與產區的風土。
Bobal主要勃發於兩種類型的土壤：帶石灰岩的含鐵紅黏土，以及稱作Albar、富含白堊與石灰質的多石沉積土。前者可生產出飽滿、豐富果感的葡萄酒，後者則多花香、較少架構。
前景為Bobal老藤種植在富含白堊與石灰質的Albar土壤上
年雨量低於400 mm的Utiel-Requena，是西班牙最乾燥與寒冷的DO之一。幸於這兒土壤的保水能力，讓行旱耕、頂部培形（head trained）或搭棚架的Bobal葡萄藤，得以在此存活幾世紀之久；最老的藤齡有80歲，大部分則平均有40年。正因如此，每株葡萄藤一般僅結出1.5公斤的果實，或每株只夠釀出一瓶酒。
「Bobal的成功要訣，便是老藤。」Vicente García在Pago de Tharsys說著，他的女兒Rebecca隨侍在旁。這種老葡萄藤遍布的情形，為釀酒師搭造了有利的條件，他們成功地運用Bobal釀製出多重風格的酒款。在Utiel-Requena DO，García便以「Bobal氣泡酒之父」而聞名。
「Bobal氣泡酒之父」Vicente García與他的女兒、Pago de Tharsys釀酒師Rebecca
不似Garnacha那製糖工廠般的高糖分，Bobal豐富的花青素，生產出顏色較深的粉紅酒，這種類型廣被西班牙國內市場接納。這個品種的粉紅酒，非常適合透過直接壓榨法（direct press）釀造。
在Bodega Sierra Norte，Bobal最早於1914年種下；另外，根據釀酒師Manolo Olmo的說法，Bodega Sierra Norte是這產區最初採有機耕作的酒莊之一。這個酒莊推出了一款Bobal粉紅酒，果實來自海拔900公尺的Ladera Fuenteseca葡萄園，是Camporobles地勢最高的地塊。這款粉紅酒帶有櫻桃與草莓等明亮鮮活的特色，喝起來令人愉悅無比。
Utiel-Requena最大的合作社酒廠Grupo Covinas，推出了充滿西瓜與香蕉等熱帶水果風的Aula粉紅酒，是這酒廠產品線擴張中的品項之一。
Grupo Covinas的出口總監Manolo Pardo，正倒著來自Utiel-Requena DO的”A” Reserva Cava
相反的，在拉丁文名為「老藤」的Veterum-Vitium，是款在橡木桶六個月的老藤Bobal，表現出精緻的黑色水果與鮮香，以及菸草與辛香料等二級香氣。
幾個酒莊都有木桶陳年Bobal的絕佳例子。在Dominio de la Vega，便有Paraje 2016、2014與2006的垂直年分，葡萄來自La Moella的多石山丘。這被釀酒師Daniele Exposito推崇的葡萄園，是個生長Bobal的古老地塊，釀成的深沉漆黑酒液，帶有桑椹、黑莓與梅李風味，隨瓶中陳年發展出梅乾、雪松、鹹鮮、泥土、百里香、鐵礦與甘草等煙燻與纖瘦的香氣。
Dominio de la Vega釀酒師Daniele Exposito，生產出一款來自百年老藤、深具窖藏潛力的Bobal酒款
Marqués del Atrio推出了一款Bobal為主體、混合Tempranillo的酒款，果實來自La Guardia葡萄園，發酵完於法國新橡木桶培養15個月；這是款鮮美味豐的葡萄酒，品質超過它過低的定價。2013年的Reserva，展現出深沉辛香料與肉韻，帶著咀嚼性的單寧質地。包含2010的老年分，則富饒帶集中度，飄散出迷人的柑橘風味。
Bodegas & Viñedos Ladrón de Lunas的一款Ladrón de Lunas Exclusive LDL，由傳承六代的釀酒師Fernando Martinez打造，經過了法國與美國橡木桶的陳年，這款Bobal呈現了異國辛香料、香草豆莢與紅色水果等風味。
Bodegas Vibe釀酒師Juan Carlos García，他那2017年木桶發酵的絢爛酒款，桶中乳酸發酵與攪桶（bâtonnage），帶出更多藍色水果、石墨、八角與摩卡咖啡等特色。這個酒莊也將在地白品種Tardana，釀出帶蜂蠟與梨形糖果風味的極不甜酒款。
Bodega Cherubino Valsanguacomo的2014 Clos de San Juan，這款瓶陳豐美的老藤Bobal，展現出桑椹、梅李、皮革、泥土與土臭素（geosmin）等韻味。這酒莊第15代的成員Marta Valsangiacomo，擔任該次參訪的導覽。
鐵器時代的酒廠，馴化Utiel-Requena的狂野葡萄藤
Bobal在Utiel-Requena的存在，於Jaume Roig所寫”Espill o llibre de les dones” 15世紀的文獻可看出。不過，Utiel-Requena葡萄酒繁榮的古老起源，最早可印證自西元前五世紀。這全然現代的產區，正透過這兒的原生品種 – Bobal，彰顯它的自我認同。
漫步在Las Pilillas de Requena那保存良好的鐵器時代遺跡，一座開鑿於Valencia正西80公里、山丘上的大型石造酒廠，讓人興奮地體認到，這地區古老的釀酒遺產與原生Bobal間的連結。Las Pilillas歷史可遠溯西元前六世紀，被認為是伊比利半島最久遠的產業化酒廠。
雖然很少聽聞他們的貢獻，前羅馬時期伊比利海岸住民飲用葡萄酒的傳統，被認為是由腓尼基人（Phoenician）引進的。西元前七世紀有段時間，葡萄酒會被裝在陶甕中，經海運抵達這個地方。當時這被認為是高貴的舶來品，很可能用來崇拜酒神Dionysus或Bacchus。
腓尼基陶甕碎片的存在，勾勒出今日至Las Pilillas與其它地點的歷史輪廓，並點出南方的腓尼基殖民地與這些古老酒廠間的早期商業交流。當地的葡萄酒生產於西元前六世紀左右奠定，腓尼基的陶甕則是用來儲放酒液。在西元前五世紀之間，當地的陶甕已於酒廠或其周遭的陶窯或工作坊生產。
Las Pilillas de Requena的一處花崗岩窪地，歷史可遠溯至西元前七世紀
當腓尼基人帶來葡萄種植與釀酒工藝予伊比利住民時，DNA的證據提出，他們並沒有引進已被栽培的葡萄品種，反是培育當地野生的砧木。原生葡萄藤耕耘的興起，很可能就是Bobal的前身，這橫跨整個區域的現象，與腓尼基酒廠的建造潮相吻合。
因此，Utiel-Requena古老的釀酒榮景，看似是豐富天然資源與工藝引進交融的結果。除了葡萄藤，於古老酒廠周遭仍在種植的橄欖，以及杏仁、無花果與石榴，約從西元前五世紀開始，便已是伊比利的經濟作物。
高達十個鐵器時代的酒廠遺址，於一個曾稱Kelin的地方被發掘，有的可追溯至西元前七世紀；這個佔地十公頃的考古地點，過往曾是大部分sub meseta de Utiel-Requena的統治中心。1934年，最早被挖掘的地點位在Edeta / Tossal de Sant Miquel（València的Llíria市鎮），當地的葡萄酒生產於1989年最終被確認：L’Alt de Benimaquia（Alacant的Dénia市鎮）址發現多種壓榨器、相關陶甕與葡萄種籽，可遠溯至西元前七世紀末期。
這些古老酒廠的地點，沿著La Alcantarilla與Los Morenos（València的Requena市）的水道旁而築，這便是Las Pilillas de Requena的定址點。這些水道用來供給灌溉、生產葡萄酒，也很有可能是種運輸方式。這些河流穿鑿出的溝壑，讓生長季更加溫暖，免於霜害的侵擾，創造出熟成葡萄的理想環境。
這些酒廠本身便是適應風土的精妙設計，並運用了天然的重力。它們坐落在溝壑的高坡段，其中包含一或兩個高階地，用於葡萄的腳踩破皮，或果皮的壓榨。果漿經由小通道流向低處的窪地，並被蒐集至直接從岩石開鑿的坑穴中。發酵過程會於窪處或陶甕中進行。
一旦完成發酵，酒液便會裝載於囊袋或陶甕中，運往溝壑泉源處的地區販售。酒廠與一些當地住家的平坦處，則做為儲藏區域，以及存放盛裝葡萄酒的陶甕。
這些古老的酒廠繁盛了好幾個世紀，每個廠址估計年產量為40,000公升，控制葡萄酒生產的伊比利商人，富裕情況不言而喻。
西元前138年，退休的羅馬士兵創建了Valencia城。接踵而來的羅馬化（Romanization），以及由義大利Campania 進口的陶甕葡萄酒，大批湧進Kelin區域。當羅馬人吸收當地產業、進到他們更寬廣的生產與貿易網絡的這段期間，山丘的酒廠也就被棄置了。
今日，好奇的人可走離主要道路約一公里，便能來到Las Pilillas de Requena，無拘束地探索這個地方。這個區域已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（UNESCO）提出成為世界遺產的申請，冀望確保必要的資源，以便防護與保存這迷人的遺產。
定義Bobal特色
低酒精濃度、豐富的單寧，以及大量抗氧化物質，這些特色的完美結合，讓Bobal吻合現代葡萄酒大勢所需。
對這品種的簡要品測後，會發現比過往那簡單與商業化的印象，展現更多的複雜度。端依種植地點的中氣候（mesoclimate），Bobal可呈現梅李、石榴、櫻桃、藍莓與大馬士革李（damson plum）等紅色水果風味，以及桑椹、黑莓與黑醋栗等深沉黑色水果調性。
字根源於bovale，指涉那似公牛頭的形狀，Bobal是西班牙種植面積第三大的品種，落於Airen與Tempranillo之後。它主要栽植於Utiel-Requena DO的九個市鎮，也大量存在於鄰近的Valencia、Cuenca與Albacete。
如同西班牙許多珍貴的高海拔葡萄酒產區，Utiel-Requena離地中海沿岸約70公里，海拔高度在700-950公尺之間。這地中海與大陸型氣候的交會出，冬季漫長且寒冷。
對酒農來說，四至五月的晚霜會是個危害，但Bobal很適應這種情況，它透過晚發芽的方式，避開了霜害。生長季那日間的高溫與寒冷夜晚，極端的日溫差幫助葡萄保有酸度，並得益於漫長生長季與晚成熟等條件。
這生機蓬勃的品種，偏好這地區河床沉積的鬆散沙質土壤。也因而葡萄藤要被大幅地修剪，透過限制植冠（canopy）生長，求得高品質的葡萄酒。Bobal最典型的，是採用頂部培形的杯狀系統（gobelet，或西班牙對應的en vaso），較不常搭棚架（en espaldera）。Bobal本身非常耐得住乾旱，也能夠抵抗露菌病（downy）與有害生物；或許是因果實低糖度的關係，它不太受到鳥類的危害。
不過，Bobal容易感染到白粉病（oidium）與灰黴病（botrytis）。當嫁接到Rupestris種砧木時，則會有落果（coulure）的問題。在葡萄園，Bobal可由它下垂的長新梢（shoot）、多汁厚皮的大顆藍黑果實，以及採收後呈亮麗紅色的葉片被辨認。
提到釀造的部分，Bobal沒有氧化的傾向。不過若沒留意，酸度很容易在發酵過程中流失。天生的低酒精濃度與低pH值，即每公升5.5-6.5公克的高酸度，釀成的葡萄酒含有高含量的白藜蘆醇（resveratrol）、豐富的花青素（anthocyanin）、多酚類（polyphenol）與萜烯類（terpene）。
Chozas Carrascal的現代有機耕作葡萄園，種植了Monastrell、Garnacha、Tempranillo、Syrah、Cabernet Sauvignon、Cabernet Franc與Merlot
酒色的範疇由黑櫻桃至深緋紅，Bobal帶有紫羅蘭、高雅花束、辛香料、樹脂藥草、櫻桃、覆盆莓與黑色水果等香氣。典型的中度至飽滿酒體，複雜層次與高單寧，細節依風格而不同。
被認為是與Monastrell調配的最佳夥伴，Bobal可額外增添複雜度，並隨橡木桶陳年拋光品質。在DO中，老藤Bobal葡萄酒獲得了一個特殊法定名稱，即”Bobal Alta Expression”。
這些單一品種的葡萄酒，橡木桶陳年是個選項，它們釀自旱耕的葡萄園，葡萄藤年齡至少35歲，結果數因而相對稀少。粉紅酒與其它類型的100% Bobal酒款，可被標示為Utiel-Requena的”Bobal With Specific Mention”。
Deborah Parker Wong DipWSET
